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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散文】小山包 作者：廻峰山樵夫
門口是一座小山，嚴(yán)格地說，就是一個小山包，不大，幾十米高矮。記事起，就聳立在那，比我年紀(jì)大多了，我小時候一直以為他是前不久才冒出來的。問父親，他說，解放前他搬過來時，小山包就在那里了。我隱隱約約覺得這座雖然小，卻不一般的山包，原來能如此的久遠(yuǎn)而滄桑，真是嘖嘖嘖。 山上長著各種各樣的雜樹，栗樹、橡樹、野槐、松樹、野檀、苦楝許多雜樹，地面匍匐或正在蔓爬的有野薔薇、葛藤、野山藥（俗名狗卵子）、桔梗、打碗花和雞腿子。還有密密匝匝的細(xì)細(xì)的僅有筷子粗細(xì)甚至更細(xì)的小竹子，讓人無法下腳。 山上的土很薄，也很瘦，黃筋土，于是也只能長出些雜木和野花來。父親就是在山下居住，自從秋塘村遷到這里，就一直沒有挪地兒，在這座小山包下整整生活了九十年。九十年，送走了多少人，莊稼綠了九十回，黃了九十回。父親就像屋前這座小山包上的黃筋土，板實，粘稠和單調(diào)。 每天天不亮，父親就已經(jīng)在山的那邊或者這邊開始了一天的勞作。山脊上，山溝里，能夠開墾的，都被他翻過來。貧瘠的黃筋土幾年下來就被他種成了熟土。溝溝坎坎的邊沿爬滿的是父親種的地缸豆、或是幾宕甜瓜。灌木叢里，秋天來臨，鉆進去，躺在那隱秘的草叢里，幾只碩大無比長滿白粉的大冬瓜赫然在目。那時候，對于吃不飽的我們?nèi)?，那是多么大的鼓勵和支撐喲。我到現(xiàn)在都能聞到冬瓜那寡淡帶有甜絲絲的味道，以及因為有冬瓜還不至于挨餓的欣然。 山是如此的奇瘦，荊棘滿山都是。那是野雞們的天堂，他們咯咯咯的叫聲經(jīng)常從那密不透風(fēng)的山包里傳來，他們在里面呼朋喚友，或宣示自己的領(lǐng)地。從山下走，不小心就會撞見一群小雞正跟在母親后面，從面前的灌木叢里匆匆穿過，沒有驚慌，從容而過。 寒冬還沒有走遠(yuǎn)，小山包上已經(jīng)綠意盎然，打碗花一簇簇，一叢叢，天藍色的花在初冬時節(jié)異常扎眼，映藍了山，映藍了天，也映藍了全村人的臉。她讓這座貧瘠而低矮的山包一下子生動豐富起來，小山包因此充滿了生命，不再貧瘠和軟弱，就像一個頭上插滿鮮花的女孩子。地面各種各樣的不知名的野花紛紛效仿，爭先恐后，次第綻放。我發(fā)現(xiàn)早春的花，好像都是藍色的，總覺得那藍色有一種沁入鼻腔深處的異香。 父親已經(jīng)扔下整個冬季一直穿在身上的那件老棉襖，和小山包上那些植物一樣，早已經(jīng)感受到春天就在小山包的那邊。他背著釘耙圍著山包前后，開始準(zhǔn)備莊稼下種育苗的土地。小山包是低矮甚至有些丑陋，也是嶄新的。是貧瘠而奇瘦的，也是豐富多彩的，還能長出讓我們不至于挨餓的冬瓜。每到春天時節(jié)，滿山都是花花綠綠的野薔薇花，隨之而來的槐樹花，她們把這個小山包打扮得漂漂亮亮，就像窮人家的孩子一樣。 我也快老了，小山包依然在房屋的前面，沒有那么高大、雄偉和磅礴，低調(diào)謙遜包容的品格浸潤了生活在小山包下的父親和我們幾代人的靈魂。小山包貧瘠土壤里刨出我們賴以生存的糧食，滿山頑強的荊棘培育我們對生活的忍耐和堅韌。小山包就是幾代人成長的見證人，是生者的搖籃，逝者的貼心引渡人。 小山包還是那樣，沒有顯示出光陰帶來的滄桑，依然年年綠一回，黃一次。 九十歲的父親已經(jīng)不能再扛起那早已生銹的釘耙鋤頭，那是時光留給他的印痕。我也開始老去，還在像父親那樣，不斷接受小山包孜孜不倦的禮物：蔥蘢的山貌和如約而至的鮮花。一代又一代享受著小山包的饋贈，這樣的日子還會繼續(xù)嗎？遠(yuǎn)處閃爍的霓虹燈和村里進進出出的車流晃得有些眼花，想，明天到小山包看看去，看看打碗花開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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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(fā)表于 2022-3-23 08:23:5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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